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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醋,真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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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彌漫, 掛在屋檐的長燈被朔風吹得東搖西擺,印在墻上的影子歪歪斜斜,宛如鬼魅。

沈曄從南青山回來直奔廣平王府。

小廝領著他去了李睦院子。

沈曄裹著一身寒氣進了院子, 恰逢李睦在屋外練劍。

“呦,稀客啊。”

李睦往日請過沈曄到府上做客, 可都被他婉拒了。

今天沈曄來不僅沒有提前知會他一聲而且還是深夜前來。

李睦將練家子的東西給小廝, 忽地瞥見沈曄手中拿了一把雨傘。

京城今日沒有滴雨未下, 沈曄擺明了是從京城外回來。

李睦領著沈曄進屋,問道:“你去哪了?”

小廝給沈曄倒了一杯熱茶,沈曄飲罷。

暖茶去了一身寒氣, 沈曄放下茶盞,看了一圈屋中三兩仆人。

李睦明了,這是有要是要同他細談。

李睦將屋裏的人遣走,沈曄道:“六皇子不是私藏銀錢,而是私鑄銅錢。”

李睦一驚,斟茶的手一頓,“可有確切證據?”

李元容行事急切,功利心太強,李睦早在兩年前已有察覺, 從那之後他就跟李元容生了嫌隙。

沈曄道:“我適才從南青山一探究竟,私鑄銅錢的地點就在南青山陰面山腰的小山洞中。”

“南青山!”李睦暗叫一聲不好, “母妃和我小妹三日前去了南青山禮佛。”

說著李睦急呼呼地從椅子上起身。

“你先聽我說完。”沈曄安撫住將要往外走的人,“私鑄銅錢在南青山一處隱秘的地方, 一個不受香火的小土廟旁邊, 且我瞧著那裏面的物件有些年頭,這便說明山洞很早就被當做鑄錢地點。雲盧寺的方向與私鑄銅錢之地在相反方向,廣平王妃和令妹去禮佛, 不會有性命之憂。”

李睦臉色些許緩和,沈曄接著道:“再者,六皇子心思縝密,你突然前去,反而有些反常,令人生疑。若是讓人瞧了去,六皇子能不起疑心?”

聽了沈曄的話,李睦仿佛吃了顆定心丸,想到方才,確實是他急躁了。

李睦重新坐下,“所幸禮佛只有五日。”

“私鑄銅錢可是大罪,你準備何時上奏皇上?”李睦問道。

如此大事,沈曄沒有回府寫折子,反而跑到廣平王府來跟他說,李睦太了解沈曄性子了,這般舉動便表明了他不急這一時。

“待手上的證據齊全之時,確保六皇子無詞可辯。”

沈曄如墨般的眸底,閃過一絲深不可測的寒意。

李睦目光在李睦身上打量,嘴角微勾,言外有意,道:“可別說,我怎麽感覺你越來越狡猾了,跟個老狐貍一樣。”

沈曄不置一詞,端了茶杯慢悠悠喝著茶水。

當天夜裏從廣平王府出來,沈曄轉道去了李元瑾府中,將李元容私鑄銅錢一事如實和李元瑾講了。

李元瑾跟沈曄的反應一樣,按兵不動,待一個最佳時機打得對方措手不及。

===

三日後。

殿前太尉府上。

李睦下了早朝便跟著沈曄回了太尉府。

寒冬初至,滿樹的銀杏葉子變黃,黃澄澄一片染了一樹。

銀杏樹下,沈曄負手而立,道:“三殿下已經在私鑄銅錢之地安插了兩個我們的人,屆時所有風吹草動盡在掌握中。”

李睦道:“這事你不用跟我說,三皇兄自有分寸。”

事情由沈曄負責,自是沒跑的,李睦放一百個心,他此番跟著沈曄是有正經事要說。

“你入官場,快半年了吧。”

李睦欲言又止,沈曄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,一看便知有難以啟齒的事情要講。

沈曄:“有何事,李二哥但說無妨。”

“數日前,我收到賀九安的來信,”瞧了眼面前的男子,李睦發現他神色並未有異樣,便接著道:“他在回京的路上了。”

賀九安,沈曄心裏始終有的一塊疤。

唇角抿成一條線,沈曄面色如常,矜冷難以近人,他眼裏仿佛折射出一個人影。

兩人都沒說話,銀杏樹下很安靜,耳邊只有簌簌寒風聲。

李睦本想著既然當年的事情已經過了那麽久,沈曄又回京任職,種種跡象表明沈曄放下了當年和賀九安的恩怨。

就是因為兩人之前是摯友,沈曄才會一直記恨到現在,李睦願意當兩人之間的和事佬,可前提是沈曄他要配合才行啊。

李睦道:“找個時間,我們三人聚一聚,許久不見,把話說開就好了。”

有風吹來,一片銀杏葉緩緩飄下,落在沈曄肩上。

拂去落葉,沈曄道:“起風了,進屋吧,外面涼。”

得,又沒下文了。

李睦自認是多事了。

無奈聳了聳肩,李睦擡腳跟在沈曄後面進了屋裏。

“少爺,按照你說的,廚房做了些糕點。”飛松一回府就去了廚房當監工。

也不知道他家少爺怎麽想的,昨日好端端的突然想吃糕點了。

想吃糕點,去外面鋪子買就是了,京城裏有名的糕點鋪子多了去了,犯不著廚房自己做。

仆人端來三蝶糕點,李睦掃了一眼,撇嘴道:“你什麽時候也喜歡吃這些了?這一盤盤粉的白的黃的,倒像是姑娘家吃的糕點,精致又好看。”

沈曄笑道:“李兄嘗一嘗,我專程讓人去尋的糕點師傅。”

李睦挑了塊品嘗,“香軟細膩,甜而不膩,唇齒間有股淡淡的桂花味。”

就著茶水,又是另一番味道。

李睦眼前一亮,誇道:“你還別說,回口有種輕軟的感覺。你這師傅那請來的,借我用用,我讓他去王府給鳶時做些。”

言罷,李睦又拿了塊粉色糕點。

沈曄眉心微揚,勾了勾唇角,道:“何必舍近求遠,二哥今日回去不妨將這三盤帶走。”

飛松在後面悄悄摸了摸額頭,他知道緣由了,這些糕點壓根兒就不是他家公子做給自己吃的。

李睦爽利一笑,“你既這樣說,我便不拒絕了。”

沈曄點頭。

端起桌上的茶杯,沈曄眉梢輕挑,仿佛是做了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。

===

兩日後,正值大雪。

這日,賀九安回京了。

金戈鐵蹄,一行軍隊浩浩湯湯進了城門。

三年前,賀九安還是一個剛出太學的毛頭小子,唯一的念想便是殺敵立功。

新兵小將在西南邊境歷練了三年,屢建軍功。

風沙下,細皮嫩肉被磨礪成了粗礫的小麥色。

一身鎧甲,賀九安跪在長慶殿中,對著朝廷百官,對著崇明帝,聲色俱厲,“臣賀九安,不負聖望,為大慶守住了西南。”

崇明帝的病情有所好轉,但面上仍掩不住的虛弱,可不管身子再弱,那雙深邃的眸子依舊精神矍鑠。

“賀卿平身。”崇明帝剛說一句話,便咳嗽不斷,一旁的太監忙遞帕子過去。

長慶殿中大臣們都深深捏了把汗。

片刻後,崇明帝止住了咳嗽,道:“賀卿驍勇善戰,禦敵無數,賞黃金百兩。”

“謝皇上聖恩。”賀九安叩謝皇恩,回了自己站位所在。

而沈曄,作為文官,在他右前方不遠處,兩人之間隔了有三排朝臣。

下朝後,賀九安本想叫住沈曄的,可周圍的有幾名大臣來恭賀他班師回朝,將他圍的水洩不通,待從人群中出來後,殿外哪還有沈曄的身影。

“恭喜賀將軍。”李睦前來賀喜。

賀九安同李睦順著臺階往下走,道:“他還是沒有原諒我。”

賀九安口中的他指誰,兩人心知肚明。

李睦熱衷於讓兩個好兄弟重修舊好,出謀劃策道:“當年的事情,是你不對,你不該騙他。同為官僚,以後見面的次數多,你尋個機會親自登門道歉,我瞧著你倆能冰釋前嫌。一次不行就兩次,兩次不行就多次,總會讓他看見你的誠意。”

賀九安:“今晚的接風宴我想將人請來。”

李睦搖頭,似乎已經看到了結果,“他那脾氣倔的很,將他請來,我看有點懸。”

賀九安:“總要試一試。今晚鳶時也來嗎?”

“她一聽說你要回來,可高興了,”李睦打量他一番,戲謔道:“就是你這禮物,不知準備好沒有。”

賀九安笑道:“少不了她的。”

穿過拱門,下朝的官員各自往自家停放的馬車過去,周圍的人便少了。

賀九安下意識看了看四周,在沒發現馮尚書的身影後松了一口氣。

他對李睦道:“鳶時和馮尚書的女兒馮月盈素來交好,今晚的接風宴我請了馮姑娘,我怕馮姑娘一個人尷尬,有鳶時陪著要好些。”

李睦調侃道:“看不出來你屬意馮姑娘。得,今晚就我跟我小妹孤家寡人。”

賀九安擺手,“李兄說笑了,馮姑娘還不知道。”

偶然機會,他受過馮月盈的一次恩惠,後來一來一往,兩人便認識了。他有意,可還不知道馮家姑娘是怎樣想的。

賀九安晚些時候去了趟太尉府,連沈曄面都沒見到,好在把請帖送了出去。

賀九安有三年沒回京城了,設宴地點在南市慶宜樓。

黃昏時分,廣平王府的馬車緩緩停在慶宜樓。

李鳶時一身紫衣,梳了一頭垂鬟分肖髻,頭上只戴了一支白玉木蘭簪子,即便沒有盛裝打扮,也依舊美艷動人。

“九安兄長。”李鳶時下車跟在李睦身後,朝站在酒樓門口的賀九安道了聲好。

“別站著了,快快裏面請。”賀九安換了身常裝,忙招呼人進去。

就在李鳶時快要踏進慶宜樓時,賀九安突然叫住了她。

“鳶時等一下,我先把禮物給你,不然待會兒喝醉給忘了。”

李鳶時轉身,眉眼彎彎,滿懷期待道:“九安兄長這次又準備了什麽禮物?”

接過仆人送來的錦盒,李鳶時打開看,是個吊線木偶。

手掌大的女娃娃木偶,甚為可愛。

李鳶時很喜歡這禮物,拿出來玩了兩下,寶貝似的又裝回錦盒中,生怕就弄壞了。

“謝謝九安兄長。”

“你是李睦妹妹,便是我妹妹,說什麽謝不謝的,見外。”賀九安話鋒一轉,道:“不過待會卻有一件事需要鳶時妹妹幫忙。”

李鳶時不解,“何事?”

賀九安湊了過去,在李鳶時耳畔低語。

“九安兄長,你……”李鳶時掩唇,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,臉上驚喜萬分。

賀九安:“噓,別聲張,別讓馮姑娘知道。”

沒在門口多待,李鳶時跟著李睦進了酒樓。

此時,慶宜樓對面的閣樓上,一雙眼睛盯著這裏的一舉一動。

立在欄桿邊,沈曄的眸子如墨,單薄挺立的身影和將暗的夜色漸漸融為一體。

藏在衣袖中的雙手不知何時握成拳頭。

何種物件能讓她高興成那樣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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